常年在海船上沉浮,旗语、信号、手语等等都会摸索出一套自己习惯的套路,但正规化、制度化却是很难自下而上完成,而江阴则是相当的朝前。
弘农的夏夜也有蝉鸣,借着夜色和嘈杂的蝉鸣,两队人由北向南,避开更夫之后,摸到了城东。
杨氏的院墙极为好认,实际上弘农杨氏的嫡系子弟,并不是住在城中,而是在城外的村寨中。
县城别看是城,实际上城墙并不高,加上护城河就是个壕沟,反而不如杨氏在“乡野”的村寨。
依山傍水不说,村寨还有“护村河”,大量的房舍分部在“护村河”沿岸,房舍天然就成为了“城墙”,而且高度上还不逾制。弘农县的城墙高度,还真不一定有杨氏村寨来得高。
而且因为县城逼仄,城内储存的粮食并不多,反正是不如杨氏村寨那样可以存下几年粮食。
但杨氏在县城之中还是会有城东的“豪宅”,主要作用,一是为了往来交际,二是显露实力,三是招待宾客也要容易得多。
此时“杨宅”的宾客中,就有前隋国子祭酒的儿子杨政本。这个范阳县令已经除职待选有半年多,印“四夷怀德碑”一事,二圣驾临西京,这本该是他的机会。
但是阴差阳错,现在却是骑虎难下。
“阿郎,怎地辗转反侧?”
榻上,杨政本穿着丝绸睡衣,也不知道是因为夏夜太烦热,还是心情太糟糕,翻来覆去却始终睡不着。
身旁妻子韦氏在黑暗中双眼闪烁着愧疚,杨氏内部有纷争,韦氏何尝不是如此?那些个蠢货想着蒙骗世人,好挑起纷争,然后期盼着“乱世”再临,他们好效仿祖辈,可以乱中取胜。
可实际上,韦氏也清楚,这不过是“火中取栗”。
张德的儿子,是那么好杀的吗?
又不是没有跟张德打过交道,尤其是杨政本,他能去范阳做县令,是因为范阳卢氏倒台。而介绍人是杨师道家人,杨师道全家都跟张德关系不错,或者这么说,前隋皇族们的后裔,跟张德关系都还行。
杨政本不可能不知道,但现在却被拖下水,就因为杨政本的老婆韦氏吹了枕头风。
一时不察,都以为是韦氏的闲散仇家,那做了就是做了。
何况都到了弘农地界,别人不敢做,他们杨氏又有什么不敢的?
现在却是坐蜡了。
“檀娘,你可知……这一次为夫前程,算是彻底完了?”
“阿郎!”
杨政本唤她“檀娘”,因为她本名韦檀特,平素都是叫她以前取鲜卑名时候的小字“毗耶梨”,只有比较严肃的时候,杨政本才会称呼她“檀娘”。
这是韦檀特十五岁跟了杨政本以来,多年的默契。
有些焦急地坐了起来,韦檀特握住丈夫的手臂:“阿郎,无妨的,天使不都说了么……”
一时间,竟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,半晌,她又道:“实在不行……实在不行就去求尼子,她是天家昭容,求她总是有些用处。最不济……最不济让韦贵妃帮忙说项,看看哪家大臣要撒手人寰的时候,去……去做挽郎也是好的……”
“挽郎?哈……”
杨政本内心的一团烦躁,也被妻子的话给冲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