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重,雾锁长安。
终于听到消息的皇太后卫子夫带着皇后以及宫人们,急匆匆的赶了过来。在这样的紧急时刻,却已经顾不得什么避嫌了。
这几天以来,长平侯卫青的亡故,已经让她伤心欲绝。却没有想到,忽然而起的暴乱,竟然就这样蔓延到了未央宫。更是把皇帝置于一个危险境地中。
“皇儿,你、你……我不许你这样做!”
卫太后一把拉住皇帝刘琚的手,她目中含泪,声音颤抖。她实在是想不明白,自己的儿子自从登上皇帝位子以来的所作所为,已经是尽可能的仁慈宽厚,却为什么还会受到如此逼迫呢?难道宗室亲贵们真得要置他于死地才罢休吗?
从来不干预政事的皇太后,自然不会明白野心家对权力的渴望究竟有多么大。她更不会明白,宽厚的仁政之下,除了泽被苍生,还能培育出更加旺盛的野草荆棘。
皇帝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,他强行掩藏住心底的情绪。他现在是这个王朝的皇帝,而不再只是一个儿子。不管是为了母后,还是为了长安民众的安稳,他都必须去肩负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。虽刀山火海,亦无畏无惧。
“母后,不必再多说……我已经决定了!叛乱者的目标是我,而不是未央宫中的其他人。你从小就教导儿臣要做一个勇敢的人,这次,我不要只为了自己的暂时安全,而待在这里连累所有人……更何况,儿臣也不愿意束手就擒,就这样成为叛乱者们的阶下囚。”
皇帝刘琚脸上显现出从来未曾有过的坚定。在认清面临的形势后,他就在内心做出了这样的决定。这与其说是他的偏执,倒不如说是他这一生中最勇敢的一次抗争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大家快劝劝皇帝啊!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出去送死吗?”
卫太后大急,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这个皇帝儿子是怎样的性格。别看他平时温和谦让,但一旦较起真儿来,却是很难让他改变主意。她环顾四周,只盼望着这些大臣们能够把皇帝留住。
“太后……是臣等无能!”
然而,以东方朔、司马相如为首的所有人,都拜伏在地,深深低下头去。该劝的都已经劝过了,皇帝这次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决,谁的话也不听。更何况,在他们许多人的内心深处,如果以理智的态度去想的话,皇帝离开未央宫,虽然具有很大的危险。但未尝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。与其困龙在此,倒不如想办法出城去。只要能够安全的到达长乐塬,在那里以天子名义号召平叛,自然能够迅速占据主动权,解除危机。而没有了皇帝的未央宫,想必那些乱臣贼子们也就失去了兴趣,不会乱杀无辜。
“母后,不用为难他们了。儿臣心意已决,就此拜别!”
皇帝一旦决定下来,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准备完毕。以侍卫统领凤九
带领着挑选出来的百余身手最好的宫中侍卫贴身保护,另外调集了二百羽林军跟随,这就是全部的力量。而之所以没有带更多的人,是因为在计划中要尽量的避免与叛乱者作战。这三百人,借着夜色的掩护,可以最大可能的保护着皇帝迅速出城而去。
而留下来负责守卫未央宫的人,是十几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皇帝身边的朴永烈。长风摇曳的宫灯之下,这位白衣侍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自从接受那句简单的托付之后,他就深刻明了了皇帝的内心所想。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,他手中的刀,将为了维护这座宫殿和里面的人而战。
白衣玄刀的朴永烈,低垂下眼眸,没有再去看皇帝的背影。这位帝国的天子这些年来待他亲如手足,他无以为报,也许,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完成他目光中深切的寄托。把最重要的人保护好。
“皇后,多保重!好好照顾好这个孩子。如果朕万一有何不恻……先前朕交给你保管的那道亲笔旨意,可以和眼前的这些大臣们共同开启。莫负朕意!”
皇帝用温和的目光看着皇后,里面充满了愧疚。这个温婉柔顺的女子,并不是他最喜欢的性格。但这些年来,她尽到了一个皇后所能尽到的最大责任。自己实在是亏欠她良多。
“陛下……臣妾……呜呜呜。”
皇后顾不得失态,用手掩住嘴,无声的哭泣起来。她怀中还抱着刚刚睡去不久的元丰,虽然心中悲伤,却是怕惊醒了他,不敢哭出声。